“省长大人,这是第二十六起报告。”
还是那个宽敞干净的房间,还是那张名贵木制的桌子,还是那个发育良好的女秘……
“有关恶魔的报告有吗?”
“有,已发现的有十九起。”
“都有哥布林王?”
“不,其中六起是巨魔的洞穴,两起是巨魔与哥布林的联合聚落,一起是一名独自生存的恶魔。”
“啧,看来是真的了。”
“省长大人?”
“立即处理恶魔事件,省里全力支持,负担八成的费用……如果需要还可以拨款……向参议院再次报告……呃……这次文书我来写……你负责对下的任务,对了,省里储备金还有多少?”
“大概还有一万两千金币。”
“嗯?怎么这么少?”
“呃,省长大人,去年帝国太子成年礼……”
“知道了。干活去吧。”
女秘弯腰告辞。
男人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靠在坐起来并不舒服但很显威严的椅子上。
看来恶魔的确渗透进来了,现在是3月23日。3月11日西境爆发一场大战,不过这次时间太短,就算潜入境内也不容易发现,上次值得一提的战斗是1月23日,再上一次是7月1日……哥布林的繁衍速度……能威胁到镇子大概要八百到一千的数量………
“呼……”男人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这能算是早有预谋吗?凭借哥布林在后方捣乱令我们手忙脚乱?这算什么谋略?就算是无业游民(冒险者)也能解决的事件放在人类与恶魔的战争上完全不够看的好吗?这些畜生到底在想什么?
男人摊开一张加了密的魔法纸,唰唰唰地写下事件起因、自己的猜测、处理方案之类的。
不多时,他完成了工作,将纸卷成纸筒,盖上自己的印章,塞进早早准备好的木筒,盖上塞子,摇铃叫女秘送往狮鹫巢。
真不知道为什么还要用这么落后的方式传递信息,帝国都开始用远程影印魔法当面报告了,神权国用的是复印魔法与传送魔法加强版,好像叫奥术魔力传真阵?相比之下我们简直是石器时代啊。
女秘赶往最近的一座狮鹫塔。
…………………………………
联邦 古德里行省 边陲镇 政务处
“处长先生,这是从省里直派下来的文书。”
打扮干练的业务员站在里昂身前,掏出个纸卷。
里昂解开纸卷上的绳子,大大咧咧地揭开印泥,摊在桌子上随意看了几眼。
“嗯,我知道了,冒险者协会决定好名单了吗?”
“这是第一批名单。”
业务员(女)拿出几张被夹子夹住的文书。
“第一页是名单,后面是冒险者们的生平。”
“这个你拿去让他们好好看看,把颁奖词什么的写好点。”
“是。”
“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你先忙吧。”
“对了,等等。”
里昂一拍脑瓜,叫住了业务员。
“您吩咐。”
“先把《寻找最美孝心冒险者》的广告登好,就是那个《边陲镇日报》,再从镇子里拨点钱在《南境邮报》刊一个版面,连刊一礼拜。”
“好的。”
里昂看着女业务员走远,发了会呆。
他挠挠头,打开由行省政务处直发下来的A级保密文书。
他看着文书做着笔录,片刻后,又陷入沉思,他甩甩脑袋,继续写东西。
暮春时节,太阳懒洋洋地挂在天上,风轻柔地吹,有活力的孩子们在树荫下追逐打闹,旁边坐着和蔼的微笑的老人。树旁偶尔走过三两个冒险者,孩子们装起大人样对着冒险者们的穿着打扮点评一番。男孩子们握住玩具木剑的手又加了几分力气,女孩们幻想着自己被强大的怪物抓走——最好是巨龙——然后有帅气的冒险者挥舞长剑打败怪物,将自己带回华丽的城堡,两人过上童话般的生活……
这都没什么,大人们工作,小孩们玩耍。和平、安详、宁静。
……………………………………
帕尔村 公墓
涅尔在午后慵懒的阳光下走近奥罗德的墓碑。
墓碑很简单,上半部分是半圆,下半部分是方形,如同孩子们在学校用了一些时候的橡皮擦。没有墓志铭之类的东西,只有“奥罗德·葛冯之墓”几个字。墓碑前很干净,放着一束白色的菊花,已经不很新鲜了。
“哟,老爹。”
涅尔走过来打个招呼。
“最近怎么样?”
墓碑无言。
“我嘛,现在是个冒险者了,还创造了一个小纪录——三天从铁级升上银级。怎么样?还行吧?”
没有人接他话。
涅尔说完停顿了一会,盘腿坐在墓碑对面,从腰上解下来一个牛皮水袋。
“现在我挺能喝了。不像之前一杯麦酒就醉。”
他喝了口水袋里装的酒。
“我给你讲啊,当冒险者其实也挺有意思的,在部队里虽然不能喝酒,不过我们小队经常会从树林摘希瑞葡萄野外酿酒,偶尔还会加些奇异果汁。度数不高,但好喝………”
涅尔大喝几口,发觉有些热了,解下长袍顺手披在墓碑上,嘿嘿笑了几句。
“塞薇也长大了……嗝呃呃呃……她说想当冒险者,也挺好,多涨些见识省得以后被骗,也好过贵族的深闺大小姐,除了绣花写情诗什么都不会……其实我想买几头瑞克镇的奶牛、几匹马、几只羊、养窝土鸡就差不多在农场凑活凑活过就得了,但……嘿嘿……还是有点闲不住,冒险者的生活倒也想体验体验……吨吨吨……我可以做乳酪,做奶油,做腊肠。还可以买点好面粉做蛋糕。嘿嘿,全家就我厨艺最好。小时候塞薇和我闹别扭,非要自己做菜……哈哈哈……结果差点把厨房炸了。当时都快被我笑得再也不做饭了……呵哈哈。”
涅尔笑的挺开心,水袋里酒不是很多。涅尔酒量当然也算不上很好,于是,他醉了。
涅尔继续没有半点逻辑关系的闲扯。回想着自己与奥罗德生活的点滴。
奥罗德人高马大,当过几年兵,猎人手艺是祖传的。一个没什么亮点的普通人,这样的评价就可以概括他的一生。
涅尔自然不是奥罗德与他妻子所生,据奥罗德所说,自己进山检查陷阱的时候,在进入森林的小道旁看见一个摇篮,里面是不满周岁的涅尔躲在襁褓里与一方写了“涅尔·斯诺里”几个字的手帕,手帕被小涅尔紧紧抓住。
这个时候塞尔薇已经出生了。塞尔薇的妈妈难产,产后虚弱得不行,每天就只能抱抱小塞尔薇,小塞尔薇靠羊奶、牛奶代替母乳。
奥罗德捡起那个与菜篮子没多大差别的摇篮。小涅尔缩在襁褓里,黑黑的眼睛盯着奥罗德,不哭不闹。
奥罗德挠挠脸,他放下了菜篮。走向森林里的陷阱。
奥罗德并不是很看中陷阱能捕到什么,初为人父的他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抓到只雌鹿,听说喝鹿奶的孩子长得更加健康壮实。当然,这是基于一种乡下人的迷信。
运气不错,一只雄鹿。他满意的笑了笑,现在是万物**的春天,有雄鹿,很大可能它有自己的小家庭。
奥罗德假意绑缚雄鹿,实则准备好放它走。
雄鹿不负期望地溜了,奥罗德展开自己的狩猎技巧,顺藤摸瓜找到了雄鹿一家,母鹿已经临近生产了。
当他把一切都搞定,懒洋洋的太阳差不多要下山了。
他一条粗绳捆住雄鹿的脖子,另一条更为松软的牛皮绳套上雌鹿的脖颈。
奥罗德走出幽暗的森林,小道旁的小涅尔吮着指头,安安静静地躺在菜篮子里。他看着奥罗德牵着两只鹿走过,小小地叫喊了一句。奥罗德没有回头——产后护理要花不少钱,牧场里能变卖的动物全部卖了,这只雄鹿身上好东西不少,还能再撑挺长一段时间的补药。猎人的朴实想法占据了奥罗德的大脑。
母鹿听见声音,牠扯扯脖子,望向小涅尔。小涅尔也盯着牠,黑色的瞳孔遇上另一对有若黑夜的眸子。
小涅尔虚弱地笑了笑,清脆的婴儿笑声,在傍晚各种归鸟的鸣叫声中并不容易被耳朵捕捉到。但奥罗德顿了顿脚步。
母鹿低下头舔了舔小涅尔皱巴巴的婴儿脸。
小涅尔闭上眼睛,“咯咯”的笑了一阵。
脖颈上勒出血痕的雄鹿拱拱雌鹿,雌鹿叫唤了几声,奥罗德从遇见起,就听见雌鹿交唤过两次,上一次是雄鹿被捆住。
雄鹿回应雌鹿,然后它向篮子靠近几步,低下头,用自己角上一对向前的分叉支住菜篮子的把手,雄鹿小心翼翼地用头顶着篮子,仰起头使篮子微微倾向角那边,让篮子更稳一些,成功后它骄傲地唤了两句。
奥罗德什么都没说,他看着雌鹿舔舐涅尔的脸,看着雄鹿支起篮子,看着雌鹿用脖子摩挲着雄鹿的脖子,看着雄鹿一步一步地、稳重地朝自己走来,看着惊讶的小涅尔在篮子里开心地笑,看着涅尔松开手帕试图抓住雄鹿角上的一支小分叉。
奥罗德转头看向布满晚霞的天空,奥罗德在想事,也许是发呆。没有多久,他接起雄鹿头上的篮子,这么奇怪的组合在夕阳的注视下,朝一座两层木屋走去。
当然,奥罗德当然不可能记得所有细节,但他不知道的是,涅尔有着这段记忆,涅尔记得篮子边爬过的一队队蚂蚁,记得一只突然窜过的兔子,记得母鹿身上的腥臊味,也记得回家路上漫天的晚霞和沐浴在晚霞光辉里的壮实汉子。
涅尔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自己依然这段记忆,记得甚至比在战场上的生死一线都更清晰。一段能写进精灵传说里的记忆(这种故事就连新生代精灵们都不太相信了),发生在涅尔的婴儿时期,这使他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妄想症,疑点之一就是自己对这段记忆里每一个细节都如数家珍。
涅尔在葛冯家住下,鹿一家住在原本的马房里,原本的马早就变成了医药费。
涅尔对塞尔薇的妈妈爱尔的印象不很多,只有她一直唱着的童谣,脸色总是很苍白,说话、做事都很温柔。
涅尔与塞尔薇与鹿妈妈产下的一头小母鹿成长在这片小天地。
涅尔六岁那年,爱尔妈妈终于病重去世了。涅尔守着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塞尔薇躺在小床上睡着后,来到楼下坐在一直靠着桌子喝劣质麦酒的奥罗德对面。
“爱尔妈妈死了,对吧?”
小涅尔看起来平静其实内心极其复杂,对妈妈的死的悲伤,占了大多数。涅尔想要像得不到玩具的塞尔薇一样扑在奥罗德或者爱尔妈妈怀里大哭。但爱尔妈妈死了,小涅尔回想着自己不很清晰的记忆,眼泪一滴一滴的聚在眼眶,然后流过面颊,淌过下巴,滴落在木制地板。
涅尔低头死死抓着木凳边缘,紧紧咬住下嘴唇,想让自己不要哭出来,不要哭出来……
奥罗德看着拼命忍耐的涅尔,看着他因为忍耐而变得有些狰狞的小脸。
“是啊,爱尔死了。”
小涅尔猛的抬起头,在泪眼朦胧中死死盯着奥罗德,愤怒得像是一条被踩了尾巴的小狼。
奥罗德把酒开,微微俯下身子,看着被眼泪淹没的涅尔的黑色眸子。
“爱尔死了,塞尔薇还小,我们加上鹿爸爸差不多就是牧场所有的男丁了……鹿爸爸也老了……我们要活下去,我要守着塞尔薇长大,你现在太小,不能帮忙……爱尔告诉我要照顾好你俩个,你知道爱尔死了,在这哭,爱尔死了,哭不回来了,塞尔薇还小……你还小……”
涅尔没有争辩自己只是流眼泪,并没有哭出来。他静静地流着眼泪,想着爱尔妈妈。
奥罗德声音一直是平稳没什么起伏的,现在,奥罗德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完。
“他妈的。”
奥罗德骂了一句。
涅尔看着喝酒的奥罗德。
“他妈的!”
奥罗德又骂了一句。
“他妈的!”
小涅尔也跟着骂了一句。
奥罗德有些错愕,随即又喝下满满一杯酒。
小涅尔流着眼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呕~咳咳咳。”
劣质麦酒不是很好喝的饮料,味道大,还带着股土腥味。
“老爹,我会守着塞尔薇,直到她长大,直到她像莎莉姐姐一样,结了婚,嫁给了她喜欢的人。”
涅尔擦擦眼泪,粗糙的布料把涅尔本就涨红的脸擦的更红。
“嗯,好。人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死了,像我们抓的兔子一样……”
奥罗德絮絮叨叨,一杯接一杯。
小涅尔偶尔饮下一小口,板着一张苦瓜脸,想着抱住布偶在睡觉的塞尔薇,想着鹿爸爸和鹿妈妈的第三个孩子,想着村子里最漂亮的莎莉姐姐嫁给了一名路过的勇者大人……
不多久,涅尔倒在桌子上。
奥罗德看了眼涅尔空空的杯子,他几口喝完最后一瓶酒,站直身子,双手撑住桌子缓了一会,踉跄地抱着涅尔上楼睡觉。
……………………
涅尔在奥罗德墓碑前说着各种胡话,脑子里也显出各种乱七八糟的回忆。
他嘴里说着打哥布林的事,脑海里却是想着鹿妈妈,说着部队里的逸闻,想着自己学打猎时奥罗德的神情……
时间缓缓过去,涅尔醉倒在墓碑边。
塞尔薇坐在门口看书,抬头望望天,放下书朝墓地走来。
她自然知道嘴里说随便逛逛的涅尔最后会到墓碑——因为这么多天涅尔一次都没来看过。
塞尔薇慢慢地走近墓碑,跪坐在那束花前,轻轻地抱着涅尔的头,放在自己大腿上。缓缓抚摸着涅尔的头发。哼唱古老的童谣,将涅尔的梦带回与小女孩、与小鹿一起玩闹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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